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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中的山影

                      —四姑娘山概况

          文：三晋与嘉绒

邛崃山脉主峰-幺妹峰，摄影/翟东风

沧海桑田

2亿多年前，那时恐龙刚出现，人类的祖先还跟今天的啮齿类动物一般样貌，今天的整个四川盆地和部分西部山区还沉没在古特提斯洋的海侵当中，太阳系还在上一个银河年。随着1.9亿年前发生的印支运动，扬子板块、华夏板块、思茅-印度支那等板块相互碰撞，使中国大陆板块初具规模。此时，由于四川盆地之下是一块稳定地块未受明显影响，而盆地周围如西部地区隆起成山，逐渐露出水面，形成今日西部山区之雏形。这样“巴蜀湖”被关闭了出海通道，由“海盆”转变为“湖盆”。

后来的造山运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从6500万年前开始，南来的印度板块遭遇强大的塔里木地块、阿拉善地块。被挤压后向东的一部分遇上四川盆地的稳定地块再次挤压抬升，尤其历经了300多万年前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剧烈抬升时期，逐渐形成今天的横断山脉。急剧升高的山体在使自身成为一个丰富的垂直自然带的同时，也使临近版块的“巴蜀湖”变得干燥，加之造山运动所形成的地下断层，导致湖水“入不敷出”，最终形成今天的四川盆地。

横断东西

整体位于青藏高原东部的横断山区，由主要的七脉六江组成，七条山脉自东向西依次为：岷山、邛崃山、大雪山、沙鲁里山、芒康山-云岭、他念他翁山-怒山、伯舒拉岭-高黎贡山。六条大河为：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从七脉中的西边三脉南北名称的不统一就可以看出，不仅纵向排列的山脉在东西向造成了巨大的阻隔，即使是南北向的同一河流流域中，由于高山峡谷区巨大落差，湍急河流造成的交通险阻，使同饮一江水的上下游族群未能对山脉的共性达成一致。因此重重阻隔的横断山脉不仅是动植物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区域，也是人类学中民族多样性的热点区。

横断山脉怒山段太子雪山与金沙江，摄影/7556米

清晨，当木雅贡嘎迎来通向青藏高原的第一缕阳光时，南方的扇子陡峰（玉龙雪山主峰）、雨崩村之上的卡瓦格博（太子雪山主峰），以及引领众山的居士-格聂相继醒来。从绒麦峨扎（雀儿山主峰）与党杰曾然（央莫龙峰）次第流到金沙江的水，最终会在千里之外的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接纳自岷江而下带来的庙基岭与斯格拉柔达的冰雪融流。而西边的达美拥与噶娃嘎普则选择发扬国际精神去往中南半岛驰援。

横断山脉主峰-贡嘎山，摄影/三晋与嘉绒

东方圣山

在七脉中，东方的岷江与大渡河之间的邛崃山脉主体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以下简称阿坝州）境内，据不完全统计，阿坝州的252座5000米以上极高山中，有228座位于邛崃山脉，其中四姑娘山自然保护区范围内拥有85座。广义的四姑娘山范围北抵杂谷脑河，南至沃日河（达维河）-巴朗山-烧汤河一线，西界抚边河，东界卧龙自然保护区天赦山-草坡自然保护区环梁子一带。而四姑娘山自然保护区主要包括了以上提及区域内的小金县境内部分。已开发景区集中在海子沟、长坪沟、双桥沟三条沟加上即将建成通车的理小路（理县到小金县公路）经过的结斯沟。本区域均为极高山冰川地貌，第四季冰期时冰川雕塑作用十分强烈，山谷切割深，角峰林立。

位于长坪沟中部，与汶川县卧龙自然保护区正沟交界处的幺妹峰为邛崃山脉主峰，阿坝州至高点，是阿坝州境内唯一超过6000米的山峰，同时也是地球上最东边的一座6000米级别山峰。作为离特大城市只有120公里的一座雪山，近年来兴起的“在成都遥望雪山”观山文化当中，幺妹峰似乎已逐渐成为成都新城市图腾的象征。

成都市区看到的幺妹峰，摄影/嘉楠

在当地的嘉绒文化中，幺妹峰被称为“斯格拉柔达”，“斯格拉”意为保将（保护之将），“柔达”意为山神，“斯格拉柔达”即为“保将山神”之意，相传是丹巴境内墨尔多神山驻日隆一带的守将。当地汉族将其音译引伸为“四姑娘”，并由此产生了许多富有浪漫色彩的民间故事，后来四姑娘之名便延用至今。

在攀登史上，人类先后有13次39人登上过幺妹峰，开辟了9条不同的线路，首登为1981年日本同志社大学登山队，而最近一次是2017年由两位年轻的自由攀登者阿左与昊昕成功登顶。

不同方向看幺妹峰，摄影/7556米，黄继舟

山河同在

罗素说:“喜马拉雅山上的一片云, 飘向东,雨点落到太平洋,稍向西，雨点落在印度洋。”邛崃山脉的主脊便是这样类似的江河分水岭。从北方的雅克夏山脉到南面的巴朗山一带，邛崃山脉分割出了岷江与大渡河水系。

在东边，岷江发源于岷山北部的弓杠岭，一路南下接纳了黑水河、杂谷脑河，草坝河与烧汤河等主要河流后，于映漩地区奔腾出山汇成一股。曾几何时，古蜀先民与它的长期搏斗史，实际上就是构成古蜀文明的一条主线。可以说整个华夏土地的上古原生文明发展史就是一部治水史。治水者得天下，后来多达两千多年的中央集权政体，即是治水文明的一种投射。秦司马错伐蜀后，被秦昭襄王任命为蜀郡太守的李冰与其子在蜀国前人治理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都江堰工程，才造就了后来天府之国的沃野千里。

在西边，从长坪沟色尔登普（野人峰）发源的沃日河，向西汇入发源于北方雪马山的抚边河后成为小金川，之后在五谷相聚的章谷镇（丹巴县治所在地）与大金川、革什扎河、东谷河合流，一路逶迤向南成为大渡河。最终被邛崃山脉分割的两大水系，加上同样发源于邛崃山脉巴朗山以西蜀西营的青衣江，在乐山相会，继续东流。

大四姑娘山地区水网，制图/三晋与嘉绒

在四姑娘山区，以幺妹峰为首，包括羊满台峰、骆驼峰、龙牙峰、女王峰、玉兔峰在内的著名山峰都是“身兼两职”，脚跨岷江与大渡河两个流域的山峰，主宰着罗素所言中那样云朵的命运。

山连着山，沟隔着沟，是邛崃山脉的共同特质。四姑娘山自然保护区，自然是此类模式的代表。从东到西的六条沟河贯穿起沃日河（达维河）。它们分别是：海子沟、长坪沟、双桥沟、木尔寨沟、日尔寨沟、结斯沟。千万年间，这些沟壑两岸山峰的簇拥造就了河流的顺势而下，河流也沿断裂强烈下蚀，刻画着山谷，加深了谷岭之间的巨大落差，使得山峰更加险峻陡峭。

四季交叠

熟知横断山区的朋友都知道一句话：“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这便是形容垂直自然带多样地区气候的一句概括。6月初，当农人们顶着烈日在日尔乡采摘樱桃时，滥木杆大坪的放牛人或许正在躲避一场突入其来的骤雨，而日果冷觉的冰壁上，攀登者正在零度以下的风雪中不断挥舞着冰镐。

从大范围来看，位于横断山区的四姑娘山地区属于高原型季风气候。冬季10月下旬至4月受西伯利亚高压控制，南下的干冷西风气流影响着全境，干冷少雨，夏季5月至10月上旬受潮湿的印度洋西南季风以及太平洋上东南季风的影响，水汽充足，降水增多。

在这一区域，由于冬季干旱少雨，且多数能看到的山峰均处于南坡朝向，因此即使是一些5000米以上的极高山，在12月-2月初也少有积雪，只在一些北坡和拥有永久性冰川的位置能看到较多积雪。

而到了春季，2月底-5月，降水量逐渐增多，而山间气候依旧寒冷，所以在此时4、5千米以上的高山上积雪广布。在下方，春日逐渐拉长的白昼，本就充足的日光，加上海拔巨大落差造成的立体型气候，以至于在河地带，常常会有超过20度以上的温差。

春季的高山杜鹃 摄影/三晋与嘉绒

由于整个邛崃山脉位于成都平原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海拔短距离内从500米提升至4、5千米，夏季从东部而来的暖湿气流一到山前陡然抬升，冷暖交锋形成降水，故邛崃山脉一线包括岷山、龙门山、大雪山部分地区，也就是盆地西侧边缘地带又被称作“华西雨屏带”。

在经过季风掌管的9月阴雨绵绵的日子后以后，进入10月，天空逐渐放晴，山间各种落叶灌乔木次第染黄，中山地区大多也迎来了下半年的第一场雪。国庆后至11月上旬，气温也还不算寒冷，加之天气晴朗稳定，山顶有雪，山间有彩林，光影绚烂，是一年当中最适合旅游观光和开展各种户外活动的时节。

海子沟秋色，摄影/喻林斌

春临极高山前深雪皑皑，夏赏流石滩下百花争艳，秋看银雪与乱红相宜，冬享沃日河谷万里无云。时间上的四季和空间上的四季，不间断的在四姑娘山区山间流转着、交叠着。

当遥远的星辰卷起地表的涟漪

四姑娘山因其林立的高海拔山峰存在，自然也是一个冰雪的王国，幺妹峰的三个壁面均分布有悬冰川，而她的护卫长沟山由于山势较为平缓，利于积雪，看起来山顶冰川厚度更为可观。往北的羊满台与骆驼峰，西边的五色山一带，阿妣峰、日果冷觉等地带均有明显现代冰川分布。由于近年来全球变暖，同样令四姑娘山地区的冰雪成色有所减少。然而无论是从谷歌地球模拟还是实地观测中不难发现，大量的冰斗、角峰、刃脊、U型谷等冰川地貌充斥着整个四姑娘山区。可以遥想我们人类祖先所经历的最近一次冰河时代（结束于一万多年前）时这里山舞银蛇的景象。当时，冰冻圈覆盖了地球陆地面积的20%。如今这个数值退却到了11%，然而现在它的总储水量占到全球淡水资源的四分之三。所以，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水资源，提倡环保低碳，是我们每个人都刻不容缓的义务。

不过当时间跨度上升到地质计年，就会发现我们是其实处在一个间冰期。当涉及到恒星级别的能量时，我们的碳排放就显得那么小儿科了。据说太阳在银河系中所处的位置会影响到其光热辐射的传导，在经过星际物质稠密地段时，这种传导会减弱，地球接受日光能较少，此时地球上便迎来了冰河时代。冰川塑造山地，太阳辐射决定冰冻圈体量，星辰也会从某种程度影响到太阳辐射。幸运的是，我们的确真实地生活在这样多彩的地球，我们的星球上拥有一些像四姑娘山这样的形胜之地。

金妆花裙幺妹峰，摄影/翟东风